父亲的背影
听说朱子清先生的散文《背影》被清出了课本,也不知真假,文章中的父亲形象却如同我的父亲一样,模糊得只剩下那并不伟岸的背影,有时在眼前、有时在梦中,一闪而过,似有又无、似远又近,或是渐行渐远又久久不能释怀。
背影
父亲的背影是劳作的背影,那些年家里的棉花柴是好柴火,不舍得自己用,要拉到十几公里外的郸城集去卖钱的,头天晚上父亲已经装满一架子车,用长绳紧紧的扎牢,鸡叫的时候就出发了,柴火集是早市,天明就散了,人家还等着用这车柴火做生意呢。我总是半睡半醒时被父亲纠起来,过铁路大坡时父亲需要个帮忙加力的,下了铁路大坡,就到了去县城的柏油路,车子也轻松了许多,父亲便让我坐在车前的柴火垛上,一人拉着车子前行,我也便可以再轻轻地睡上一会,有时也就默默地看着父亲的背影,并不高大,但却是那么的结实与有力,前行的脚步匆匆,脖子上的汗水升腾起薄薄的微雾,在冬天的晨风里散发出劳作的辛苦,父亲的背影象流动的河,润物无声。
背影
父亲的背影是爱的背影,那年我身上长了两个大火疖子,久治不愈,后经多方打听,郸城北街有位刘医生号称刘一刀的专治此病,父亲半夜便把我抱上架子车,盖上被子出发了,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,听见远远近近的鸡鸣犬吠,月亮就跟着车子移动,麦苗的清香在夜空里漂荡,父亲轻快地走过一段好路,又吃力地伸脖子弓腰拉过一段泥泞路,有几回要过河沟,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上一下,怕碰着撞着了我生病的后背,那时父亲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了,粗布棉袄领子里也有汗雾散发,略显臃肿的后背在月光下移动,父亲的背影象流动的山,宽广厚实。
父亲的背影是泪的背影,那年我上初中了,父亲却得了脑溢血留下后遗症,学校规定每周只能回家一次,而一次拿六天的馍是肯定要坏的,因而大多数家庭都是周三或周四再送去一次,父亲那时便每周给我去送馍,那个周三下了一天雨,父亲没来,周四下的更大了些,我想父亲大概还不会来了,可下课的时候,父亲就站在教室门口傻笑着,顶了块破塑料布,衣服早已湿透了,胸前抱着带着体温的馍馍,见我出来了,就把馍快速地给了我,扭头走向风雨中,因为有一次一个同学说我父亲是个傻子,父亲从此便不在学校停留了,那天风刮得有刺耳的声音,雨下得有帘子般的厚实,父亲的背影却显得那么单薄,消失在风雨中,也永远消失在那天的风雨中,父亲就是那天回去后旧病复发离开我的,那个风雨中的背影也成了我记忆的永恒,是风是雨更是我对父亲愧疚的泪。
背影
父亲离开我已经三十个年头了,有时我觉得我就在时空的这边,父亲就在那边,我们在梦中说话,我对着他的背影谈笑、哭泣、沉默,然而我的印象中却只有父亲坚实的背影,我在对着父亲的背影流泪,父亲却再也不给我扭头,那怕就是那傻傻的一笑。
世上的人各种各样,做父亲的也自然各种各样。有的父亲,为了孩子能付出一切,包括生命。
有的父亲,即便清楚孩子指望不住,依然会为孩子付出大部分,只给自己留下一少部分。
其实,不管做父母的,有没有为孩子,创造一个优越的生活,有没有为孩子攒下足够多的财产,他们为孩子付出的心血,都是不可计算的。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。
当然,个别人品极差的父亲除外。
就农村而言,做父亲的把孩子养到结过婚,就算是完成任务。以后的路,就要靠孩子自己走了。
而这段时间,孩子还没习惯自立,父亲已是为孩子付出了很多,精神上,经济上都是疲累至极。所以这时候的父子最容易发生龌蹉,产生怨恨。
说个笑话:两兄弟都已结婚,暂时还住在一处院子里。这时的两兄弟,都没能力出去自建房,独立门户。父亲也没这个能力。两个孩子结婚,已让他捉襟见肘。
偏是这时候,队长拿着一张表来了,说:你家两个儿子,总要出去一个,这队里也只剩这一处宅基地了;这样吧,一千块就给你了。
当哥的知道自己要出去,可一时手里真没一千块(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一千块不是个小数),就和他爹商量:我真没一千块,你给我掏一半中不中?
不知是父亲也真没有,还是打定主意再不给孩子钱了,就决绝地说:这是你的事,我不管了!
结果,真的就没了宅基地,就算有,黑价也越来越高。这当哥的,只好出去租借院子住,一边赶快挣钱,买越来越贵的宅基地,直到好多年后,才有了盖房的钱,买宅基地的钱。这时候的宅基地已涨到一万多。
等他有了房子,日子安定下来,他的父亲已去世了。
然后每年到了上坟的日子,都要去烧烧纸,供奉供奉的。可到了这日子,媳妇准备了供食儿什么的,要他去,他就是不去,反要媳妇去。
媳妇说:那是你爹,你不去谁去,你快去吧。
他就说:你去不一样吗?起啥作用,不就是出出心意?再说,我去了咋说?我能说,爹呀,你真把我坑死了!
这当然是笑话。其实父子关系最好的状态是既是父子又是朋友,既是师徒又是兄弟。
节日不节日,那都是小事。平时的交流才最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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